爱,藏在族谱中
2025年12月11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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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图片由AI生成)
■西安市高新第三初级中学A5班 雷楚焓
祖父案头那方松烟墨,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清香,随风轻扬。阳光漫过窗棂,在青砖上筛出斑驳的光影,在每一片光斑里,都浮动着灵动的尘埃,像时光在无声徘徊。
祖父正俯在宽大的画案前修复一本残破的族谱,纹丝不动,仿佛在细听着时间的呢喃。
“来了?”他没有抬头,声音像从粼粼的池底荡漾、起伏。
我应了一声,目光被他手上的动作吸引。他捏着一把细长镊子,指尖微颤着夹起一片蝶翼大小的残纸——纸质薄如绒羽,边缘漫卷,上面的墨迹已然淡去。他的右手执一支狼毫小楷,笔尖在自制糨糊碗沿旋出一圈浅浅的弧痕,剔去多余黏液,只留笔尖那点恰到好处的湿润。随后,他屏息凝神,以禅定般的稳定,将那片残纸插补回它原本的空残处。
每一个动作都慢得像在与时光对谈,轻得怕惊碎纸上的墨魂。我能听见笔尖摩挲纸面的窸窣声,像春蚕啃食桑叶的私语;能看见他手腕微颤时,袖口轻抚纸面带起的细微波纹,像风拂过平静的湖面。空气中氤氲着时间的气息——古木案几的醇厚、旧墨沉淀的清苦,还有从院角玉兰枝丫间闯进来的清甜,它们织成一张柔软的网,将我这个从水泥世界归来的少女温柔裹住。
“爷爷,这些碎片还能拼回去吗?”我不禁问。
他直起腰,揉了揉发酸的脖颈,花白的发丝在阳光下闪烁着细光,“能。”他让我研墨。我将清水滴入那方老端砚里,捏起墨锭,开始匀速画圈,初时心浮气躁,墨汁时而溅出少许,祖父的手轻轻覆上我的手背:“慢。磨墨如修行,急不得。”墨香渐渐弥漫,浓淡相宜。
“你来写。”祖父将一支新开的兼毫笔递到我手中,“用你最工整的字写。”
我俯下身,轻轻拂去封面上的尘埃。“雷氏族谱”四个字在昏黄的灯光下渐渐清晰,像沉睡的蝶忽然颤动翅膀。父亲说过,我名中的“楚”,取自“楚兰生于深林,不以无人而不芳”,是让我们即使生在寻常巷陌,也要活出草木的清芬。
翻开内页,虫蛀的痕迹如星点般散落。我拈起一片蝉翼般的宣纸,用毛笔蘸了金粉胶,小心填补破损处。动作轻得像在给初生的叶尖托住露珠一样。胶水在纸上洇开淡淡的琥珀色,把时光的伤口愈合成了花纹。祖父在旁研墨,他的呼吸声和我的交织,一轻一重,像古老节拍的二重奏,还带着几缕开枝散叶的清楚明白。
补完最后一处破洞时,窗外已是月上中天。新补的纸页在月光下泛着柔光,像初春的薄冰下流动着碧水。我忽然明白,修补族谱不只是复原旧物,更是在时间的长河里打捞沉落的光。每一笔描摹都是与先人的对话,每一个字迹都是向未来的投递。
合上族谱时,旧宣的“楚”字被月光洗得发亮。它将带着这个夜晚的温度,继续在岁月里生长,如兰草在深林,岁岁年年,生生不息。
夜意渐浓,或许是对“传承”二字的诠释,抑或是墨汁缠绵着清水——并非谁覆盖了谁,而是彼此渗透,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。
修补时光之人,也终会被时光修补。而你我都在这漫漫的路途里,完善了自己。而后,念那抹旧墨的香,生生不息。指导老师:毛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