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的模样
2025年08月06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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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图片由AI生成)
■王玮
直到现在,我们一家三口聚在一起闲聊时,爸爸还是会激情澎湃地给我们讲述警察探案擒凶的故事。末了,我和妈妈依然会调侃他:“你只能算是‘半个’警察!”白皙的皮肤,略微卷曲的头发,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……若不是那身藏蓝的警服,爸爸更像是一位清雅疏狂、唱歌跑调的中学老师。
爸爸是个怀揣一腔家国情怀的热血男儿,他曾经是对越自卫反击战征战老山疆场的勇士,荣获过一等战功,战斗负伤做了8次手术,他被评定为二等甲级伤残。2000年秋,当爸爸告别军营穿上警服时,组织上并没有成全他当一名刑警的夙愿。可能是因为他受伤的身体不适合干刑警,也或许是因为他大学所学专业是新闻传播的缘故,爸爸成了“爬格子”的警察。
爸爸对此有些沮丧,我也很是失望。在我年少的心中,爸爸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警察。他的英雄故事都发生在我还未出生之前,我只是从他人的讲述中听过那遥远的故事。心中崇拜,却无法将那人与眼前的爸爸画上等号。
对爸爸的认知,是在日常生活中慢慢积累的。记得还是在我读小学时,一次语文测验,我只考了53分,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考得如此糟糕。妈妈劈头盖脸地将我训斥一通,还抛下一句狠话:“等你爸爸回来,看他怎么收拾你!”
躲进书房,我惊恐地等待着爸爸将会对我实施的惩罚。傍晚,爸爸下班回到家,便被妈妈拉进厨房嘀咕了半天。稍后,爸爸走进书房,我胆战心惊地不敢回头,知道他已经站在我的身后。没料想,爸爸只是伸手摸着我的脑袋,说:“走,吃饭去!”我忐忑不安地说:“爸爸……我语文没考及格……”
“没事了,谁还能保证不犯个错?只要你自己认识到了,这就够了。”爸爸声音柔和,生怕我因此受到伤害。
想象中军人狂风暴雨般的训斥没有发生。从那时起,爸爸在我心目中更像是一位慈爱的老师。其实,他是一个很平凡的人。但随着年龄的增长,经历的事情多了,慢慢地我感觉爸爸仍不失英雄豪气。
第一次见爸爸落泪,是2016年燥热的夏天。家住丰城市煌城镇偏僻农村的熊超文,在阅读了爸爸写的一篇“打拐”纪实文学后,奔波近百里路找上门来,向爸爸寻求帮助。老熊命运多舛:妻子因患间歇性精神病走失,8年寻找,音信全无;16岁的女儿程曦被人拐走两年有余,只留下个几经易主的固定电话号码。他一边打工,一边寻找,却在一次施工中,不慎从脚手架上跌落,摔断了腰骨……
几经救治,老熊在体内安装了不锈钢架支撑腰骨勉强生活能自理后,便心急火燎地找到爸爸。这回,爸爸落泪了……经与妈妈商量,爸爸先安置好经济困顿的老熊,再报请厅领导同意后,便与“打拐”民警一起直奔乌蒙山区,仅凭那一丁点线索,几经艰难曲折,终于在贵州毕节一深山瑶寨里将被拐入这里的程曦解救了出来。可当爸爸将她送回老家时,却发现当地的习俗和村民们的闲言碎语足以将程曦吞没,身怀六甲的程曦根本没有立足之地。
于是,爸爸便与程曦的堂姐携手,将他们父女俩安顿在南昌,并为她找了份有相对稳定收入的工作。在爸爸的撮合下,程曦还与南昌当地的一个小伙子组建了幸福家庭。
就这样,从《江西公安》杂志社编辑、副主编,爸爸一直干到了总编辑的岗位上。他穿梭探案一线,在与办案民警并肩战斗时,和求助群众携手前行间,直面犯罪嫌疑人的狰狞嘴脸中,他捕捉创作的灵感,追索事件的真相;在急风暴雨般的扫黑除恶行动中,不计个人安危,深入案发地,调查取证,揭露罪恶,伸张人间公平正义;在群众翘首以盼的“打拐”奔劳中,与侦查员跋山涉水,解救被拐卖的妇女儿童,他感知着骨肉亲情的悲欢离合;在远离城市的田间阡陌,细心倾听社区民警“婆婆妈妈”的家长里短,悉心调纠纷化矛盾,他见证着社区警务的时代变革……
显然,由于岗位分工不同,爸爸最终没能实现手握钢枪探案擒凶的梦想,但他始终崇尚党的公安事业,把自己的思想探索、理性判断、灵魂光芒倾注于手中的笔、键盘和鼠标,热情讴歌警营那一群群赤诚奉献的公安民警,让法治新闻成为令犯罪分子闻风丧胆的利器……我呢?和妈妈仍不忘调侃他只是“半个”警察。其实,爸爸的警察形象早已耸立在了我的心中。因为我懂得,一个甘愿把自己的心血甚至生命献给公安事业的人,他就一定是一位好警察。
一朝为军人,终生是战士。这是父亲的诺言。受爸爸家国情怀的影响,2010年7月,适逢部队在我就读的大学招收应届优秀毕业生,经过层层筛选,我有幸走进向往的军营。12年的摸爬滚打,我一路对标父亲,先后获得某部“‘四有’优秀军官”“优秀参谋”荣誉称号,荣立三等功1次,职务从排长、副连长、指导员再到团作训股股长……
2022年11月,因部队调整改革,我惜别火热的军营生活,转业在地方工作第一年,便捧得了局里的“新锐之星”奖杯。今年7月,我还被杭州市西湖区委、区政府评为“优秀公务员”……每当这个时候,父亲总是乐呵呵地对我说:“继续努力,不许骄傲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