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韵

2025年04月23日 字数:1383
  ■肖创彬
  柳,很普通,普通得让人视而不见;柳,又很特别,特别得让人或艳羡或惊觉!
  在这普通与特别之间的是静气,亦寓禅意。
  早春的柳是特别的,像情窦初开的少女,迷离而含羞。堤岸旁、水塘边,憋过一冬的柳,开始伸展腰肢、梳理秀发,这是时令尚处在“七九、八九”,其他的落叶乔木还在酣睡,春花尚在蓄势的当头,料峭春寒中,翩翩侧目的柳,立即惊艳了整个世界。
  柳色迷蒙,如烟含翠,自成风景,在早春的荒凉中不是繁花,却胜似繁花。加之咏柳、折柳的风习,自古以来,观柳就是一时之盛事,可谓极尽风流。
  夏柳是普通的,像人之青壮年,茁壮而酣畅。长得茂盛,绿得恣意,但因大地满眼的绿,夏柳就混同得杳无形迹了。然而,浓荫与柳枝为知了群落提供了绝佳的庇护所,蝉噪声就格外集中与悦耳,便会时常招来路人不经意的一瞥。
  乡下的河塘边,柳则成了顽童戏水的跳台与游乐场,搅得午休的时光也支离破碎了。
  秋柳也是普通的,像人之中年,平和而内敛。秋柳亦不为人所关注,因为大众,因为平和,因为宠辱不惊。但秋夜引来了更多在柳下幽会的男女,是因初凉还是欧阳翁“月上柳梢头”的诗意招惹的?
  秋柳的绿是照样的浓,虽然添了些许沧桑,但对秋凉似乎并不敏感。
  冬柳是特别的,像慈眉善目的老人,祥和而温暖。
  走过春夏秋三季,冬柳的脚步慢了下来,似乎开始在思忖什么、坚守什么。立冬时节,万木开始萧条,柳仍丝毫不见倦态。冬至前后,柳梢才开始泛黄,而三九天的柳就格外温暖好看了。
  落叶树的叶子早已掉光了,常绿树则硬撑着老绿。河塘旁、堤岸边的柳,毛茸茸地连成垅,浑身绿中透黄、黄中泛绿,在冬日晨光、夕照的映衬下,似生着橙绿发亮皮毛的兽,又像人工织就的炫丽围脖,蓬松而温暖,让人忍不住要伸过手去焐焐,与常绿树在感观上形成了极大的反差。
  其实,冬柳更是少人关注,大概冬日的人们已习惯于缩脖赶路或闭门不出了吧。
  第一次关注冬柳,是几年前游历西湖时。那时已是初冬,感叹无缘“西湖春晓”的美景,在不无遗憾的晨游中,发现“西湖冬晓”另是一番胜景。而正是柳树,给西湖的“冬晓”增色不少,在落叶树已是或黄或秃的时节,冬柳依然青丝披散、婷婷袅袅地依傍在西湖之畔,晨光中,像是西子浣纱,清丽脱俗。那时,才在熟视无睹中惊觉,这个绿得最早的柳,落叶却是最晚的。
  柳树浑身是宝,枝条可做柳条筐、柳条椅,自不必说;树干可制作家具或造纸,也不必说;柳芽可泡茶、可食用,现代人更是不屑了解的;柳花、柳叶、树皮、树根均可入药,而广谱药阿司匹林正是从柳树中提取的,知者却不一定“广谱”吧。
  柳树生命力旺盛,任意切取一段枝条,随处扦插即可成活,所谓“无心插柳柳成荫”并非诳语,儿时的我就曾试过。
  柳树知性,大多伴水而生,虽然三月间大肆扬花播种,但仍以逐水而居为生存常态,可见其深知生命之奥,深谙生存处世之道。
  柳树顽强但喜庆,斗三九寒天而不失温情,报春暖早汛而不惧寒流,殿后、冲锋,带给人的总是温馨与欢喜。
  如此看来,柳真乃睿智之树、勤勉之树,既能锻造自身成为“全才”,又能大隐于市,不卑不亢;既能随遇而安顽强生活,又会择善而居,舒心畅意;既会应时而动早生早发,又能耐住严寒,更久地彰显生命的活力。而在这勤勉的一早一晚之间,缩短的是生命周期中的凋敝期,扩展的却是充满活力的生存时空,这又是怎样的一种智慧呢?
  四季有时,生命自有周期,兴衰荣枯乃自然之规律、生命之定律,人和自然都无法超越,但柳的生存之道确能给人以启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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