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列火车穿越春天

2025年03月17日 字数:812
  ■侯玲
  春意正盛的一天下午,我在三刀岭等一列火车通过。
  我等的火车,严格说来是一列货车。它从这条横穿西部的陇海铁路的专线上慢悠悠地通过。这条已有80多年历史的铁路从东向西贯穿了蔡家坡的田野,它夹在高速和高铁之间,像老旧的回忆。这列火车,像守承诺的人,每天下午准时出现,小小的车头拖着几十节车厢,咣当咣当,旁若无人地行过春夏秋冬。
  三刀岭村的人,把这趟火车当成了长在自家田里的一束小麦或者一根玉米秆,小孩都不屑驻足。我却稀罕它,行进的火车像是割裂天空与田野的画笔。有了它,静静的田野动起来了,远方的秦岭被拉近了,空旷的蓝天也活泼起来了。这列火车检阅着四季,见证着时代。我乱想的时候,火车来了。
  它穿越两旁碧绿的麦田,穿越繁花金黄的油菜地,渐渐地,不远处白墙红砖青瓦的农家小院被它抛在后面。这列火车仅用两分半钟就驶出了我的视线。麦田、油菜地、农家小院在这两分半钟里成了电影画面,一帧一帧,色彩绚丽。我看火车时,旁边菜地里一位农妇正在抽蒜薹。她手起手落,一根根蒜薹像一尾尾灵动的鱼,被农妇攥在手里。抽完蒜薹的蒜苗如产后的妇人,软塌塌地躺了一地。
  我惊叹火车对春天的推动,更讶异农妇对春味的催生。我站的地方,确切说是“殡仪馆”的前面,我和殡仪馆只隔着一道墙。儿时听到三刀岭时,我们都会屏住气,它带着死亡的气息。这是一个非常安静的下午,我站在“殡仪馆”的墙外看火车穿越春天,看蒜苗孕育出蒜薹。火车走了,抽蒜薹的妇人走了,田野也安静了。
  我开始回忆,思绪像这一列火车。那时候,我的外婆还很年轻,她呼唤我回家吃饭;我的奶奶还很健壮,她呵斥黑狗不要吓唬我。后来,我的外婆和奶奶都走了,她们没来“殡仪馆”,寿终正寝都被土葬了。如今,她们的坟地周围是青青麦田、灿灿油菜地。今日的这列火车,让我想起了外婆和奶奶,她们穿越了春天,像这列火车一样与我渐行渐远,我却并无悲伤。
  生活的轨道曲折悠远,人要记住美好,一路穿越,像这列火车,活成自己的日常,活成别人眼里的风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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