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和父亲这两代矿工

2024年08月28日 字数:1042
  ■田宏伟
  大学毕业时正是仲夏。那天,我迎着清晨的朝阳,披上太阳的光辉,穿上工装,戴上矿灯,和工友们坐上防爆胶轮车,慢慢向井口深处移去,巷道散发着阵阵煤香,车子渐行渐远,阳光消失了……
  我将要经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,这是一个庄严的时刻!
  我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煤矿工人,煤矿似乎和我是两条平行线,永远不可能有相交的时候。
  多少年来,煤矿在我的眼中是粗粝而陌生的。尽管我的家乡府谷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煤矿,但我很少涉足煤矿,几乎没见过煤矿工人。最早关于对煤矿的认识是从父亲那里开始的。
  父亲的煤矿生涯是不堪回首的,是无法用语言去描述的。那个时候,都认为没本事、没出息的人才会去煤窑上挖煤。父亲由于种种原因,成了一名煤矿工人,但父亲绝不是没有出息的人。在井下干活需要铁一般的毅力、钢一般的精神,它从来都是强者的舞台,而不是懦弱者的避风港。
  每天凌晨4点,父亲从床上爬起来,怀里揣上几个黑馍,套上平板车,钻进黑暗潮湿的井里拉煤。父亲拉着煤,一步一弯腰,沿着撒满煤屑的斜坡,向着井口拉去,周而复始,几个小时下来,衣服上的水能攥出好几把来。父亲说,太阳就是他们的婆姨,他们最想看见太阳,看见太阳心里就踏实了,有一次,父亲为了赶在下班前多拉几车,但由于用力过猛,套在背上的牛皮绳子瞬间被挣断,父亲一个踉跄扑在了煤壁上,顿时鼻梁上鲜血直流,至今鼻根处都有一个明显的伤痕。
  父亲时代的煤窑挖煤靠炸药、洋镐、大铁锹,出煤搞人海战术。煤矿工人给人的印象就是大老粗、没文化、没礼貌,被人戏称为“煤黑子”。他们靠苦力赚点辛苦钱,整天提心吊胆地在井下讨生活,有些人甚至丢掉了性命。他们最惬意的时候就是升井看见太阳,然后洗个热水澡,再来一根烟。
  采煤不见煤,千米之下绿色开采,今日的煤矿早不是那旧日的模样了。炮采人攉、手抬肩扛永远成为了历史,机械化、自动化,甚至智能化已经成为主流,采煤工作面人海不再,几人或十几个人就足够了,煤矿工人再也不是什么“煤黑子”了,他们中间有优秀的大学生,有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,甚至有高学历的博士生;有大学生采煤队、采煤班,有技能工作室、示范岗。煤矿工人中走出了首席技师、全国劳模,走出了作家、艺术家,走出了运动健儿、世界冠军,他们也不需要提心吊胆地工作,足够好的安全措施可以让他们放心地工作。
  他们自尊、自信、自强,他们是煤海战线上的“黑领”,这就是新时代的煤矿工人。
  两代矿工,两个时代。今天我作为一名刚毕业的大学生,自愿走进煤矿,去拥抱它,生命中多少个日日夜夜里踩着父亲的脚步,为世界带去无限的温暖和光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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